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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m167928 發表於 2023-5-10 03:39 PM

流浪的蛤蟆 -【乘龍仙婿】《連載中》

【書名】: 乘龍仙婿

【作者】: 流浪的蛤蟆

【內容簡介】:

  天帝有碑,名曰琅嬛。

  先天地而生,備載世間萬法,藏諸玉京,縱萬古金仙欲求一觀不可得。

  有妖號大聖,倒翻天宮,致天碑落人間.....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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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m167928 發表於 2023-5-10 04:05 PM


一、天地之碑,仙家妙術 1、白鬍子老爺爺

  「小蟲!小蟲!快出來。」

  有些憨厚的小男孩應了一聲,快步走出了大門。

  門外七八個歲數相仿的少年見到了他,立刻都歡喜了起來。

  一個眉清目秀,衣衫也頗整潔的少年壓低了聲音,神神秘秘的說道:「最近村子裡來了好多外人,都在打聽山中的那座石碑,我們想了一個賺錢的法子,你快來跟我們一起。」

  小蟲官名叫做王沖!

  因為沖蟲同音,故而被村中的小伙伴呼為小蟲,是個頗有親近之意的昵稱。

  小蟲憨厚的臉上打了個撲楞,呆呆的問道:「你們有什麼賺錢的法子就去做唄!幹嘛非要叫上我?你們都知道我娘親管的嚴,不可能跟你們一起玩鬧。」

  幾個少年頓時都嬉笑起來,不住的擠眉弄眼,還是那個眉清目秀的的少年搶先說道:「我們不要你偷跑出來,只要你把那座石碑在什麼地方畫成地圖,我們拿去賣給那些外來的人,也不費什麼事兒。」

  小蟲搖了搖頭,說道:「我可不知道什麼石碑。你們想要賺錢就去,娘要我背文章,沒空陪你們玩耍,先回去了。」

  小蟲揮了揮手,縮回了自家大門內,幾個少年面面相覷都沒了主意,一起望向著眉清目秀的少年。

  眉清目秀的少年忍不住駡了一句粗話,招了招手,把大家聚攏起來,壓低了聲音說道:「當初那個白鬍子老爺爺,把我們帶去山裡看那座石碑,現在我們都記不得進去的路了,但小蟲有過目不忘之能,他一定記得。」

  有個身材高壯的少年忍不住問道:「小蟲不肯,你難道還有什麼辦法?再說,我們都不記得了,他也未必就能記得。」

  眉清目秀的少年惱怒的叫道:「那些人在村子裡宣稱,願意出幾百兩銀子請人帶路,你知道幾百兩銀子是多少錢?你們家十輩子都積攢不起來,足以買下我們大半個村子。」

  高壯的少年登時不吭聲了,訕訕的問道:「我們該怎麼辦?葉九兒你鬼點子多,快想個主意,我們好去弄那些外來人的銀子。」

  葉九兒思忖了一陣,猛然一拍大腿叫道:「我有辦法了,你們先跟我來。」

  這些少年呼啦啦,轉眼就走的沒了影子,小蟲家門前又復冷落下來。

  小蟲微微支著耳朵,聽得外面的人都走了,也不禁有些神思散逸。他本來就生的有些憨厚,神思不屬之時,更是有幾分呆頭呆腦。

  「那個白鬍子老爺爺,把村子裡的少年都帶去了大山中,讓我們去讀那些碑文。那些碑文真古怪,居然都不是現在的文字,大家一個也不識得。白鬍子老爺爺見我們都不識得石碑上的文字,就惱怒了,想要殺了我們,後來也不知什麼原因,把大家都放了回來。」

  小蟲的手忽然抖了起來,一股寒意生自心底,從骨頭裡迸發出來深深的恐懼。

  當時大家生死懸與一瞬,危險的緊,他不明白為何同村的孩童,回來後都不記得當時的事兒了?

  所以小蟲再也不想沾染這事兒,寧可藉口讀書,婉拒了村中小伙伴。

  他懨懨的回到自家書房,坐在了平日讀書的書桌前。書桌上有三十六頁宣紙,每一張都用蠅頭小楷寫滿了古怪的文字。小蟲仗著過目不忘的本事,生生把那日所觀碑文的樣子都記住了,回家後默寫了出來。

  這件事兒,他跟誰也沒有說起。

  望著這幾十張宣紙,小蟲楞然發呆了一刻,他已經反復看了好多遍,也找了家中的古書來對照,仍舊一個字也辨識不出來。

  這些文字看的久了,隱隱有一種蠱惑心神的力量,十分之古怪。

  小蟲聽得房門外有腳步的聲音,連忙把默寫的碑文丟入火盆,做出認真讀書的樣子。

  過不多時,王沖的母親娉娉婷婷走了出來。

  他母親雖然相貌醜陋,但風姿頗佳,一舉一動都有大家風範,看見兒子努力讀書,也覺心下安慰。

  王沖的母親原也是大戶人家出身,少女時以詩書聞名鄉里,只因為形貌醜陋,雖然嫁給了讀書人家,丈夫也是科舉出身,從縣令一路做到了侍郎,夫妻間卻頗不和睦。

  生了兒子之後,因為丈夫屢次納妾,也少來他房中,王沖的母親乾脆跟丈夫請求自回原籍看守舊宅,大家都落得清淨。

  王沖的父親一口答應,把他們母子送回鄉下老宅。

  王沖的母親伺候公婆,整頓家院,教撫兒子,頗有一番主母氣象,反倒不甚在意朝中當官的相公了。

  只是她胸中總有一口悶氣,就指望兒子能出人頭地,給自己爭此一番頭臉,所以教導頗嚴厲,小蟲平時也最怕母親發火。

  小蟲讀書勤奮,又天生記性絕佳,但凡讀書,一遍下來就能過目不忘,三五遍通讀就能倒背如流,雖然因為性子沉悶,看起來呆頭呆腦,實際上卻是個天資聰穎的孩子。

  母親知道兒子必有出息,將來十之八九能金榜題名,不枉了自己一番教導,心頭歡喜之餘又有些擔憂。

  前些時候,全村的孩子都被一個白鬍子老頭不知施展了什麼奇異法術,在半夜裡盡數攝走,去看什麼碑文。

  雖然又都送了回來,孩子也都無事,卻鬧的沸沸揚揚,她十分擔心兒子再出什麼岔子。

  母親瞧了一會兒,忽然說道:「沖兒,你如今也有十二歲了,已經中了秀才,明年該去鄉試,為娘打算送你去書院讀書。」

  小蟲大吃一驚,起身叫道:「娘親怎會想到送兒子離開?」

  母親嘆了口氣,說道:「前些時日那件事兒,著實把為娘嚇怕了,再有個什麼黑鬍子老頭,黃鬍子老鬼把你捉了去,為娘也不要活了。」

  小蟲微微一震,頓時沒了話說。

  他娘親頓了一頓,又說道:「咱們村子最近又多了許多外來人,都要打聽那塊石碑。那塊石碑不知什麼來路,但總歸不是好東西。萬一這些人知道你們這些孩子都去瞧過石碑,來尋你們麻煩,也是一件大大不妥的事情。我已經安排好了馬車,今日便可上路。你走的時候,把月牙兒帶在身邊做個貼身丫鬟,再把六子帶上做書童,有他們兩個照顧你,為娘也就放心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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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m167928 發表於 2023-5-10 04:10 PM


一、天地之碑,仙家妙術 2、遊子行天涯,慈親倚堂門

  小蟲忽然生出衝動,跪在地上,叫道:「娘親,我們一起走吧!我總覺得村子裡不甚安穩,也擔心娘親有事兒。」

  母親笑道:「這孩子卻說什麼胡話?此是咱家老宅,祖宗家業祠堂盡在,娘親哪裡能夠離開?」

  他苦苦勸了幾句,見娘親不聽,也無話可說,只能雙膝跪倒磕了兩個頭,跟娘親殷殷道別。

  子女對娘親的眷戀是與生俱來,此時要跟娘親分開,小蟲年紀幼小,還不太明白什麼是悲傷,只是隱隱有一種感觸,自己怕是很久都要見不著娘親,心底甚是不捨。

  自從上次出了事兒,被人在宅院中就把兒子捉了去,王沖的娘親心頭一直都懸著,要不然也不會把心肝兒似的孩兒送去外鄉讀書。

  她是個極有決斷的女子,既然下了決心,絕無半分耽擱,扯了兒子的手,帶了他去後院。

  馬車和盤纏,還有包裹,以及貼身的丫鬟和書童,都是早就備好的,就連趕車的車夫都是挑的穩妥老家人。

  王家數代詩書傳承,王沖的父親又在朝中做官,家中有幾百畝良田,僕廝丫鬟莊漢百餘口,平常日子還算富足。

  王沖的娘親擔心孩子,把家中最得力的老家人王伯派給兒子,六子就是王伯的小兒子,父子倆都是王家的家生奴才,服侍了幾代人,最為可靠。

  小蟲雖然不願意離開娘親,但也知道娘親性子最拗,違逆不得,淚眼婆娑的跟娘親道別,上了馬車,趁著天色還早,匆忙上路了。

  王伯知道主母擔憂小少爺安危,故而一路上把馬車趕的頗急,想要在天色擦黑之前趕到投宿的城鎮。

  馬車內的主僕三人,六子倒是還好,小蟲也盡支持的住,反倒是月牙兒俏臉發白,被顛簸的翻江倒海也似,卻不敢動彈,只能强行忍住,不知有多難受。

  月牙兒原是王沖娘親身邊的丫鬟,小丫頭眉目清秀,是個小美人胚子。王沖娘親頗為喜歡這個小丫鬟,是給兒子內定的妾侍,只等他長成,就做主給兩人圓房。

  若非擔心兒子出門在外,沒有人服侍,還不會這麼早就指給小蟲。

  小蟲瞧見月牙兒臉色發白,從袖中取了一條絲巾遞了過去,悄聲說道:「月牙兒姐姐,你要是難受,就吐在這絲巾上。」

  月牙兒欲待拒絕,但實在忍不住了,哇的一聲就吐了出來。

  小蟲張開了絲巾,一絲也沒錯過,包了髒物,隨手拋出了車外,又從袖中再取出了一條絲巾來,招呼六子開了水瓶,蘸了些清水遞給月牙兒。

  月牙兒擦了擦嘴,這才覺得好些,滿臉羞澀的說道:「月牙兒不爭氣,又給少爺添了麻煩。」

  小蟲一笑作罷,也並未有什麼甜言蜜語哄這個小丫鬟。他自小讀書,頗知禮節,又得了娘親教誨,故而對月牙兒雖然親厚,卻不會有甚非分之念,也不敢過份熱絡。

  月牙兒吐了出來,感覺好些,又喝了幾口清水,正要問一聲什麼時候才能到前面的投宿城鎮,忽然拉車的馬兒一聲長嘶,馬車猛然震動,險些把這個小丫頭拋出車外去,還是小蟲拉了她一把,這才讓月牙兒坐穩。

  不用自家少爺說話,六子就揭開門簾,往外望了一眼,急忙縮了回來,低聲說道:「我們好像碰到打劫的賊人了。」

  小蟲微微一震,他讀書甚多,平時看起來木頭木腦,心思卻十分清明,知道真是遇上打劫,躲在車裡也無用,起身揭開了門簾到了車外。

  王伯這會兒已經不知該說什麼好,嚇得全身發抖。若是遇到强人打劫,王伯也算是走南闖北,頗有見識,絕對不會怕成這個樣子。

  小蟲在車上站起向前面望去,卻哪裡是什麼賊人?只見一個全身黑毛,骨頭都露在外面的怪物,正在口噴黑煙,啾啾詭笑。

  這等凶異淩厲的鬼物,宛如積年的老屍破棺而出,光天白日的四下裡行走,不知道行得多深厚,怎麼不駭人?

  小蟲心底害怕,但這怪物只是亂叫卻不動手傷人,他咋著膽子拱手一禮,儘量把聲音放緩,一字一句的說道:「這位前輩!你已經修成道法,料想也不會為難我們這些凡人。人間錢財,估計前輩也不在乎,若是需要什麼血食,盡可取了王沖的性命去,還望放過我這些家人。」

  怪物啾啾叫了兩聲,忽然往後退開。

  一個身材矮小穿著黑色道袍的中年人從怪物的背後走了出來,剛才他被怪物擋住了,所以幾人沒能看到。

  黑袍中年道人冷笑了兩聲,說道:「你小子倒也有些骨血之氣,我只是問個路罷了,貧道雖然出身邪宗,卻是不輕易傷人的。」

  小蟲拱了拱手,心下稍定,問道;「前輩欲去何處?」

  黑袍中年道人又是冷笑兩聲,這才問道:「小寒山在哪個方向?」

  小蟲心下微微吃驚,小寒山便是那座石碑所在之地,當下毫不遲疑的抬手一指,說道:「這附近有六七座山,小寒山是其中不甚起眼的一座,在那邊方向,山上有一座土地廟的便是。」

  黑袍中年道人點了點頭,一拍那頭全身黑毛骨頭都露在外面的怪物,低聲呵斥道:「快跟我走。」

  怪物長長吸氣,噴出了一口濃濃黑煙,這口黑煙凝聚不散,把黑袍中年道人包裹了起來,緩緩向天上飛去。

  王伯往後一倒,嚇的全身都虛脫了過去,小蟲叫了幾聲,這才顫巍巍的起身,叫道:「嚇死老漢了!平生第一次見到這等凶狠的妖物。」

  王伯喘息得幾口氣,擦了擦汗,有些慚愧的說道:「老漢還不如少爺,居然面對如此怪物也能對答如流,不生絲毫懼色。」

  小蟲只是搖了搖頭,淡淡的說了一聲:「走罷!」就走回了車廂內坐下,其實他也已經被嚇的全身發抖,冷汗濕透了衣衫。

  馬車才前行了幾步,六子叫了一聲,喊道:「那個老道人好像丟了東西,必然是件法寶!」

  他一躍下地,片刻後就握了一枚銅環上來。

  王伯有心想要訓斥小兒子,礙於自家少爺的面子,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,趕著馬車繼續上路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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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m167928 發表於 2023-5-10 04:16 PM


一、天地之碑,仙家妙術 3、操御銅環

  月牙兒頗為害怕,躲的稍遠了一點,期期艾艾的說道:「老道人的東西,說不定有什麼鬼,你還不趕緊扔了,萬一被邪祟沾身,可就糟糕大了。」

  小蟲膽子頗大,隨手接過了銅環,只瞧了一眼,不由得一楞。

  這個銅環上有六個陰刻的文字,這種文字他這幾日看的多了,正是深山中那座石碑上的碑文。

  少年暗暗忖道:「這枚銅環上陰刻的文字,跟那座石碑上的文字一般,難不成這些文字是什麼咒語?學懂了就能翻天覆地,挑山趕海?」

  小蟲性子木訥,平日裡多是學習詩文,可偶爾也會看一些閒書,知道這世上有奇人異士,亦有神仙之輩,這些人有呼風喚雨的法力,翻江倒海的神通,精通無數厲害的本領。

  前些時候,把村子裡所有孩子都捉走的白鬍子老爺爺便是類似的人物,能夠平地攝起一股旋風來把人裹著飛走,方才遇見那個身材矮的黑袍道人也是此等人物,可以驅使怪物飛天遁地。

  只是等閒人一輩子都見不著奇異人物,據說歷朝歷代帝王渴求長生之法,窮搜天下,卻也找不見正經的仙家,最多能撈到幾個江湖術士,雖然有些法術,卻不懂得長生之門。

  小蟲詩書傳家,娘親諄諄教導,希望他能金榜題名,做出一番事業來,絕不希望兒子出家學道,但他又怎能不生幻想?

  小蟲默默背誦碑文,跟銅環上的六個文字一一對照,不過片刻,就找出了十餘處相應的文字。這十餘條碑文,大多只有兩三個文字相應,完全包含銅環上六個文字的碑文只有三條,每一條碑文都比銅環上的文字多出數倍,甚是冗長。

  小蟲閒來無事,從書囊中抽了一張白紙出來,把那三行完全包含了銅環上六枚文字的碑文寫下來,反復揣摩,路上也沒別的事兒,權且當作一種消磨時間的遊戲。

  月牙兒只當少爺是在讀書,不敢打擾,六子性子活潑,一會兒就沒了耐心,興致勃勃望向車外,看沿途的風景。

  馬車行了數個時辰,到了傍晚時分,王伯出口提醒,前方不遠就是宿處。

  小蟲這才放下了銅環和寫了三行古怪文字的紙頁,微微抬頭正要揭開門簾看一眼,忽然眉心金星亂冒,不由得身子微微一晃。

  月牙兒見狀,連忙過來扶住,六子也問了一聲:「少爺可是書讀多了有些頭暈?」

  小蟲擺了擺手,示意自己沒事兒,心下卻驚訝萬分,一道堂皇大氣,清光如晝,隱變無常的文字懸在眼前,宛如一條活鯉魚,竄來繞去靈活無比。

  正是那三行文字之一!

  小蟲微微驚訝,試著把精神集中。

  這道堂皇大氣,清光如晝,隱變無常文字微微放光,似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在流轉,被他藏入袖中的銅環忽然輕鳴了一聲。

  這聲輕鳴極微,王伯,六子和月牙都不曾聽到,小蟲也不動聲色,絲毫也不表現出來。

  王伯驅車進了一處小城,在城中唯一一家客棧安頓下來。

  吃過了晚飯,四人便分頭安歇。

  小蟲跟月牙兒住在一間套房,月牙兒在外間,他在裡面一間,王伯帶了六子去車上安歇,好節省些住宿的錢。

  小蟲趕路一日,也頗疲倦,稍稍讀了一會兒書,就精神不支起來,上床沉沉睡去。到了半夜,忽然尿急,小蟲爬起身來到了外間,也不去吵醒月牙兒,尋了淨桶噓噓嘩嘩起來。

  放了一場水,小蟲渾身輕快,也沒回去睡覺,推開了窗戶,望了望外面的月色,頓時生出了幾分興致。

  王沖的娘親管束頗嚴厲,他雖然是個極聽話的孩子,心中也覺得束縛,遠遊求學,離開娘親,分外不捨,終究是去了羈絆,未嘗沒有幾分雀躍之意。

  小蟲瞧著外面月色,不由得心頭暢快,忽然生出了想要把銀盤般的月亮納入掌中之念,隨手向夜空抓去。

  他也知道此舉不過是妄念罷了,根本沒人可以抓握月亮,這個念頭是興之所致,純出自然,毫無雜念。

  手臂探出,那道堂皇大氣,清光如晝,隱變無常文字微微放光,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在流轉,忽然鑽入了袖中,袖中所藏的銅環倏忽暴漲了近倍,嗚嗚的一聲,應念飛了出去。

  小蟲不由得嚇了一跳,情不自禁的五指合攏虛虛一抓,那枚銅環嗡嗡兩聲,又復縮小到原來模樣,倒飛了回來,被他一把抓住。

  小蟲呆楞了許久,驚喜交加,暗暗忖道:「那道堂皇大氣,清光如晝,隱變無常的文字,居然能駕馭這枚銅環變大變小,飛來飛去!」

  「莫不是仙家妙術?」

  小蟲再試了一次,那枚銅環卻不動了。

  他努力嘗試了幾次,忽然福至心靈,默默存神,念想了一會兒碑文。

  過得小半個時辰,小蟲只覺得心如晶瑩剔透的湖水,一念生出,方才的那道碑文從腦海中飛出,落入手中的銅環上,果然驅使得這枚銅環緩緩飛起。

  小蟲心頭微生歡喜,雜念生出,那枚銅環咣噹一聲就跌落在地。

  他微微吃驚,怕吵醒了月牙兒,抓起銅環偷偷溜回床上。

  小蟲本來人就頗聰明,有了兩次經驗,漸漸摸到了關竅,每三五次中總有一次能駕馭了銅環飛起,就算失手落在床上,有厚厚的被褥承接,也不會有甚響動。

  小蟲玩的不亦樂乎,直到雄雞唱曉,天色微亮,知道白天還要趕路,才戀戀不捨收了銅環,强行合眼,溫養精神。

  第二日,王伯仍舊驅車趕路,小蟲一路上也懶得說話,手持一卷書,卻不去看,只是反復默背碑文。

  他昨日以一道碑文操禦銅環,能大能小,能飛能回,隱隱明白,那座石碑上的文字應是仙家秘術,奧妙無雙。

  石碑上的文字,總計有三百六十五行,他也不知道都有什麼功用,當日不過强行記憶,生怕久不溫習,忘記一星半點,未免追悔莫及。

  月牙兒和六子不敢打擾少爺「讀書」,三個孩子都沒甚言語,顯得車上頗為氣悶。

  晃眼就是三四日過去,王伯趕著馬車到了白鷺城,也就是王沖娘親讓他來讀書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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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m167928 發表於 2023-5-10 05:06 PM


一、天地之碑,仙家妙術 4、白鷺書院

  因為早有了安排,王伯只呆了一日,就把各種事情辦理妥當,將小蟲送入了白鷺書院,又在書院外面租了一處院子安頓好了六子和月牙,這才回去跟小蟲的娘親覆命。

  小蟲從未一個人離開過家,進了書院不覺有些惶恐,他本來就木訥,拘謹起來,手足都不知該如何自處。

  白鷺書院也收過好些個小蟲這般年紀的學子,有個老人家專門負責。這位老人家引了他,先領了書院的諸般書籍雜物,叮囑了些書院的規矩,送至住宿的所在含笑離開。

  小蟲非是應時報名,來的比較遲晚,所以沒得什麼正經的舍院,住的地方是書院庫房的閣樓。

  閣樓上都是書院整理出來破損的書籍,只在角落里安了兩處床鋪,另外一處據說是一個叫做朱英的學子,此刻正在課堂聽講,還不曾回來安歇。

  聽引路的老人家說,朱英跟小蟲年歲相當,也是十餘歲就中了秀才,要苦讀考取舉人。

  小蟲在自己的床鋪邊,放落了行禮,長長吁了一口氣,定了定神,把書院發的書籍整理,書院發的書卷,他有些看過,有些卻不曾讀過,想要先溫習一番,免得落下功課太多,招同窗笑話。

  他記性過人,借著外面天光,只是小半個時辰就把一本書翻完,合上書卷,心頭凝神忖思,方才所閱文字宛如流水淌過心底,無一處停滯。

  小蟲雖能過目不忘,但往日欲得一篇文章背誦如流,還得多溫習幾遍,方能不打磕絆,此種情形前所未有,不由得心頭暗暗歡喜,忖道:「想是我年紀漸長,又聰慧了些。」

  小蟲正自尋思,忽然樓梯有踢踏之聲,一個少年夾了書卷走了上來。

  這個少年生得膚若凝脂,雙眉修長,斜斜飛入鬢角,眉目間靈氣充溢,是個千萬人中都會引人矚目的美少年,更兼身材修長,比常人略消瘦一些,舉止間風姿俊朗,讓人易生好感。

  小蟲雖然年幼,也忍不住暗贊了一聲:「好一個美少年!」

  見到了王沖,少年微微愕然,頃刻後雙頰微紅,居然略有羞澀之意,問道:「你怎麼來我的住處?」

  小蟲急忙起身施禮,不卑不亢的說道:「見過師兄!小弟王沖,是被書院安排在此,若有攪擾,深感不安。」他來白鷺書院讀書的,極想交幾個好朋友,說話甚是柔和。

  朱英瞧了他一會兒,才恢復了淡然自若,噗嗤一笑,說道:「倒是忘了,有人提起王沖兄會來與我同住的事兒。小弟朱英,川沙人士,聽聞王沖兄天資聰穎,有過目不忘之材,日後還請多加照拂。」

  小蟲在朱英面前,也不知怎麼,微生自愧之意,說道:「我初次離家,許多事情都不周全,也望朱兄多多指點。」

  兩個半大的孩子,略略攀談了幾句,都覺得對方少年老成。

  朱英比王沖年長兩歲,已經年有十四,一派小大人的作風。王沖言談天真,但一舉一動,風姿儼然,家教森嚴。

  朱英本來還頗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,見王沖性子溫厚,反而漸生親近之意,真個指點了他許多東西。

  小蟲在家鄉並無機會跟同齡人玩耍,偶爾跟小伙伴們玩耍也聊說不到一塊。

  家鄉的孩童都不喜讀書,性子頑劣,不知古今,不曉世事,談的都是家長里短,哪裡頑皮,頗不合小蟲的性子,反倒讓他在鄉間孩童裡博了一個沉默寡言,不善言辭的名聲。

  朱英跟他平時所見的孩童不類,博古通今,見識極廣,許多言語都讓小蟲有豁然開朗,大開眼界之嘆。

  朱英也在心底微微贊嘆,王沖言談天真,又不曉得世故,但只要聊起文章,稍稍提個頭緒,就能聞一知十,舉一反三,各種書籍典故熟極而流,不假思索,文思亦復敏捷,比那些年長的同窗們學問都更勝幾分。

  有些人白首相知,猶不算親厚,有些人卻道左相逢,傾蓋如故,兩人就有些相見恨晚的意思。

  朱英跟王沖聊了些書院的掌故,微覺疲憊,不由得微生羞澀,說道:「王沖小弟!我這人有些怪癖,極喜歡靜謐,晚上不能有人靠近,你睡時可否少些動靜?」

  小蟲笑道:「我睡覺最安靜了,朱兄不必擔憂。」

  他也是趕了一天的路,又才安頓下來,剛才跟朱英聊的興奮,此時也不覺倦意上身。

  兩人互道了寢安,朱英和衣而臥,王沖脫了外衣,僅僅著了中衣睡下。

  他雖然有了倦意,但第一次出此遠門,躺了一會兒,反而睡不著,默默存想碑文,漸漸神魂安寧,疲倦消去,不過片刻就沉沉睡去。

  第二日,也不用人叫醒,小蟲就早早醒來,他往窗外望去,見天色還有些濛濛,並沒有大亮。有心再睡一會兒,卻只覺得精神完足,便索性取了一卷書出來,借著外面天光翻閱了一會兒,不知不覺間居然背了下了大半。

  朱英起的稍晚,他自負頗為勤勉,見王沖起的比自己還早,且已經在溫書,不覺有些羞臊,暗暗忖道:「聽說這人才思敏捷,沒想到還如此苦讀,我可不想輸了給他,也起來讀一卷詩文。」

  朱英起床之後,先洗漱了一番,淨過手之後,翻閱昨日所學功課。

  他偶然分神,瞧見王沖忽然掩卷,做閉目沉思狀。過得片刻,用如蚊蚋般細小的聲音念誦,不由得心頭吃驚,急忙翻了幾下書箱,找出來王沖背誦的那卷書,逐字對照,駭然發現,一字不差。

  小蟲連背了三遍,這才睜眼,看到朱英臉上都是駭然之色,呆望自己,不由得憨厚的一笑,問道:「朱兄也起床了嗎?」

  朱英連嘆三聲,這才問道:「書院所發課卷,你已經背下了幾本?」

  小蟲有些慚愧的說道:「我昨日才來,新領的書籍有一十七卷不曾讀過,昨晚只來得及背下一卷,剛才又背了一卷,還有十五卷不曾背誦。」

  朱英瞧得一眼王沖,忽然覺得這個憨厚少年可惡起來。

  書院一共發下三十六卷書籍,開學第一日,就言稱自己只差十五卷還不曾背誦下來。

  聽他所言,可是人話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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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m167928 發表於 2023-5-10 05:12 PM


一、天地之碑,仙家妙術 5、羅老妖!你來的遲了

  朱英忍不住掩面說道:「你可知道,白鷺書院有數百學子,能背下兩三卷書的人,只怕不出十指之數,都是經年的水磨苦功。你能一日背下兩卷,純以記心而論,已經是本院第一。」

  小蟲微微驚訝,低聲說道:「背誦書卷又不難!這些書多也不過數萬文字,就算記心差些,多背誦幾日也就熟悉了,怎麼大家都不愛背書麼?」

  朱英心底就一句話反復回蕩:「這可是人話?」他苦笑一聲,答道:「王沖學弟,為兄勸你一句,莫要跟人說起你慣會背書之事,不然要被其他學子排擠,怕是日子不順。」

  小蟲微微若有所思,低聲說道:「小弟曉得。」

  他雖然天生性子憨厚,但聰靈敏銳卻遠勝尋常孩童,知道朱英確是為了自己好。

  木秀於林的道理,豈非簡單通俗?

  誰又不是真個憨憨!

  朱英見王沖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,忍不住莞爾一笑,說道:「咱們白鷺書院卯時早餐,辰時上課,如今時辰差不多了,我帶你去用膳吧。」

  小蟲聞言連聲道好,也匆匆洗漱了一番,將那枚銅環暗藏袖中,卻把自己寫了三道碑文的白紙輕輕撕碎,又復揉拈一番,確定上面文字再不可睹,棄於紙簍。

  朱英和王沖一路說說笑笑,前去膳堂,他生的長身玉立,袖袍當風,極是引人注目,連帶也有人多瞧了王沖幾眼。

  王沖年歲幼小,又復一臉憨厚,被人誤以為是朱英的親眷從弟之流,連續有幾個學子跟朱英打了招呼,卻並未有理會王沖,至多也就是微微頷首。

  朱英也不跟人介紹王沖,只是笑吟吟的,一派雲淡風輕。

  兩人進了膳堂,朱英也不問王沖要吃什麼,自行做主替他點了一份酥肉,一份青菜,一份蒸蛋,並配了碗五色米飯。

  他自己卻只要了碗素麵,吃的頗為清淡。

  王沖的娘親教育兒子一貫嚴厲,不許他挑食兒,可王沖的父親畢竟是朝中侍郎,家中僕廝盡是精挑細選之輩,廚娘都來自京城,傳聞還是宰相府中辭退出來,手藝比著名的酒樓大廚都有獨到之處,日常飲食精細。

  從家裡來書院的這一路上,又沒什麼名樓盛館,尋常飯館做的飯菜也就是能吃,遠比不上尋常的富庶人家,更比不得官宦人家,王沖吃的不太習慣。

  白鷺書院的大廚頗有些來歷,雖然菜肴簡單,滋味卻真不錯,比一路上的飲食都要好的多,小小少年郎舉箸而食,吃得倒也開心。

  朱英吃的斯斯文文,本想跟王沖說待會兒上課的事兒,他見王沖吃東西不快不慢,遵從食不言寢不語的古訓,一句話也不肯說,忍不住莞爾一笑,遂罷了此念。

  小蟲把一餐飯吃得,自然有書院的僕廝過來收拾碗筷,他見朱英還差了半碗麵,就推箸不食,忍不住問道:「朱兄可是沒甚胃口?」

  朱英袖中取出了絲絹,擦了擦嘴,含笑說道:「小兄飯量一直都如此,也不是胃口好壞,倒是羨慕王沖弟好食量,能把這些東西盡數吃完。」

  小蟲摸了摸肚子,心道:「些許三樣小菜,一碗米飯,有甚吃不下?」

  他用過了早膳,上課時間還早,欲回去再溫習一卷書,正要跟朱英說一聲,忽然天搖地動,書院的上空,雷轟千里,電耀長空。

  無數學子都騷動起來,齊聲喝到:「好快的黑雲!」

  朱英心頭好奇,出了膳堂,抬頭望去,卻見一片黑雲,摧城拔寨,疾如奔馬,從遠方崩騰而來,不旋踵來至書院的上空,把書院整個籠罩其中。

  他微微變色,叫道:「王沖小弟,我們快躲起來,這不是好兆頭。」

  小蟲心頭也是駭然,他可是見過這種黑雲,當初那白鬍子老頭就是弄起一團黑雲,把一村子的孩童盡數攝走,不由得肚內暗叫道:「難道是老傢伙不肯死心,又來白鷺書院捉人?」

  「苦也!」

  「沒想到來了白鷺書院讀書,還是躲不過去這一遭。」

  小蟲心頭正暗暗煩惱,就聽得一聲輕鳴,響徹雲間,一道冷冽清光從書院的後山沖霄而起,抵住了覆壓下來的黑雲。

  滿院學子盡皆驚駭,卻只聽得一個清朗的聲音喝道:「羅老妖!上次饒你,居然還敢來送死。」

  黑雲滾滾,一個悶聲悶氣的聲音傳蕩開來,宛如千百頭野獸滿空嘶吼,根本不成人語。

  後山之人卻似乎聽得懂,噗嗤一聲輕笑,喝道:「你那點鬼玩意,我早八百年就驅除乾淨了。」

  「羅老妖!你來的遲了。」

  一道白衣飄飄的身影騰空而起,萬道清光彙聚成一縷,迎向了滿空黑雲。

  黑雲隆隆,卻始終壓不下那一縷清光。

  黑雲清光糾纏,惡鬥了半日,清光終於撞破了黑雲,向東南方向去了,黑雲緊緊追上,不過半柱香的功夫,天際邊就連雲腳也再看不到。

  書院的學子們,從駭呆的木雞,雷驚的蛤蟆姿態中恢復,三五成群的議論起來,有人害怕,有人興奮,種種情緒,不一而足。

  朱英輕輕拍擊胸口,吁了一口長氣,回眸看見王沖駭然的模樣,忍不住笑道:「又不是衝你來,何須驚駭如此模樣?」

  小蟲心道:「你是沒有被白鬍子老頭捉過,不然保管比我還驚懼。」

  他也不好說起自己的經歷,只能推說道:「我年紀太小,讀書又少,養氣的功夫自然是不成的。」

  朱英深以為然,畢竟王沖才十二歲,這般年紀就出門求學,哪裡能跟成年人一般?就算成年人遇到這種事兒也難免慌亂,王沖還是個孩子,有此表現反而正經。他笑吟吟的說道:「以後遇到這種事兒,到我懷裡來,為兄……」

  「保護你!」

  朱英說到此處,知曉一時口敞,說錯了話,大不合身份,俊逸非凡的臉上的浮現了一抹紅艶,後面的半句話含糊起來。

  他伸出二指一抹臉頰,知道自己必然臉上羞紅了,再不敢瞧王沖一眼,快步走開。

  小蟲急忙追了幾步,跟上了朱英的步伐,還下意識的瞧了一眼這位朱學兄的胸口,忽然浮現了一個甚不著調的念頭:「朱學兄的胸肌好大。」

  「莫不是練過武?是個文武全才的俊秀人物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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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m167928 發表於 2023-5-10 05:26 PM


一、天地之碑,仙家妙術 6、肖夫子

  「朱兄,朱兄!」

  有人連續叫了幾聲,朱英才猛然清醒,含笑回了一句:「蘇兄!何事呼喚?」

  一個看起來還帶有幾分稚氣,一臉的活潑跳脫的少年故作神秘的說道:「朱兄可知方才御劍騰空,斬了黑山大妖的人是誰?」

  小蟲心頭暗忖道:「這傢伙眼神好生銳利,居然看得出來漫天的清光是劍意!見聞又復廣博,居然知道操御黑雲之輩,號為黑山老妖!」

  「莫不是修行中人?」

  朱英亦是有所疑惑,問道:「你怎麼知道肖夫子是御劍?」

  他似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,急忙補了一句:「不過那是黑雲,可不是……黑山。」

  蘇姓的書生哈哈一笑,搖頭晃腦的吟唱道:「昔有佳人小蘇氏,一舞劍器動四方。觀者如山色沮喪,天地為之久低昂。霍如羿射九日落,矯如群帝驂龍翔。來如雷霆收震怒,罷如江海凝清光……」

  「那黑雲如山,自然是黑山大妖……」

  「你不說我還沒想到,後山正是肖夫子的居所,必然是他御劍斬妖。」

  「肖夫子手段精妙,宛如江海清光,自然是御劍斬妖了。」

  小蟲微微輕咦,暗忖道:「這不是我父親所做詩文《觀小蘇氏劍器渾脫》嗎?怎生跟這事兒扯上干係?這位蘇學兄必是牽强附會,隨便捏造故事,四處跟人瞎說。」他已然聽不下去了。

  朱英嘆了口氣,他如何不知道這位同窗的習性?當下微微側身,露出來王沖,說道:「這位是新來的王沖學弟,素有神童之號,也已有了秀才的功名。這位是蘇毅學兄,比我還長一歲,但性子活潑,慣愛胡鬧,十分不大穩重。」

  忽然有個學子高聲叫喊道:「後山豈不是肖夫子所居?原來肖夫子是神仙中人,我們快去拜師,也學些仙家手段。」

  無數學子被此人提醒,一起大呼小叫都往後山去了,個個興致勃勃,似乎剛才黑雲壓頂的大危機,並未嚇到一衆少年。

  蘇毅哈哈一笑,說道:「平時日甚多書上說,奇才異士精通翻江倒海的手段,能出入青冥,騰雲控霧,朝遊北海,暮轉蒼梧,跟神仙飲宴,與妖鬼爭高,只是難得一見。」

  「好容易遇到肖夫子這種人物,就算舍了功名利祿,也要去求一個機緣。」

  「他們都去肖夫子的宿處拜師呢,我們也去湊個熱鬧吧。」

  「肖夫子平日最愛你的才華,說不定就收朱兄做個入室弟子,傳授那等斬妖除邪的手段。」

  這位蘇毅學兄十分熱心,朱英卻連聲推卻,怎麼也不肯去,他眼珠一轉,又來拉扯王沖,慫恿了幾句,小蟲忍不住說道:「誠所謂:神龍見首不見尾。這位肖夫子已經露了行跡,如何還會歸來?那些去拜師的人,怕是都要做無用功了。」

  「我還要準備功課,就不跟蘇學兄去湊熱鬧了。」

  蘇毅見勸不動兩人,又擔心被別人搶了先,悻悻而去,待得他走遠了,朱英才忍不住噗嗤一笑,說道:「虧這些人讀書多年,連這些俗常世情都看不通透,還不如王沖小弟見識清明。」

  小蟲嘆息一聲,跟朱英對望了一眼,同時輕輕一笑,都看到對方眼神清澈,頓覺遇到了知己。

  朱英主動說道:「肖夫子是前年來咱們書院的先生,頗精四史,又通音律,詩文風采為本院第一,深得院長看重。」

  「只是無人知道他來歷,平時不愛在書院裡住,獨自一人在後山潛居,除非有教課才會下山來。」

  「小兄因為詩文略有幾分華彩,得肖夫子看重,指點過幾次文章,也算不上有什麼交情。不過若是日後有機緣,再次遇到肖夫子,倒是可以舍個薄面,替王沖學弟說合一番,讓你拜入他門下。」

  小蟲忍不住笑道:「你為何不自己拜師?難道不艶羨這般神仙手段?」

  朱英哈哈一笑,說道:「這可說不得。」

  兩人說說笑笑回了書院庫房閣樓,小蟲取出一卷書,便自默誦起來。

  朱英自忖也是用功勤讀之輩,卻也沒見如此努力奮進的同窗,心下欽佩,也取了一卷書,細細讀了起來。

  過不得一會兒,眼瞧到了時辰,他正要招呼王沖一起去課堂,就見王沖雙眸輕闔,又低聲背誦起來,不由得幽幽嘆了一口氣,心頭暗道:「我自以為才思敏捷遠勝男兒,卻沒想到世上還有王沖小弟這般人物。」

  「好生令人妒意蒸騰。」

  小蟲背過了一遍,雖然還覺得不善諳熟,但惦記著上課,急忙睜眼,說道:「朱兄,可是到了辰時?」

  朱英笑道:「不錯,是快要辰時了,我們一同去上課罷。」

  兩人並肩而行,到了書堂所在。

  白鷺書院把學子按照學力,分為甲乙丙丁四班。朱英已經升入了甲班,王沖新來,卻要去丁班聽講,故而兩人在書堂前分開,各自去上課。

  小蟲進了丁字書堂,放下書卷,左顧右盼,見還有過半同窗不曾來,取了一卷書又欲背誦,卻聽得前方端坐的先生一拍戒尺,喝道:「遲來學子,功課評下。」

  這位先生一臉肅穆,當即開講,所教授的一卷六史集注,王沖剛好背過,聽得幾句,沒見先生教什麼新東西,微微分神起來。

  這位先生講了一回書,見大多數學生都懨懨,心頭嘆息,知道這些後進之輩,讀書無望,百般調教,也不可能再有奮發。

  只有幾個新入學的少年還有潛力,故而對新生頗多關注,見王沖神思不屬,忍不住微微有怒意,叫道:「新來學子,你且來讀一段宋國記注。」

  小蟲不知先生以為他不曾認真聽講,按照在家中的慣例,從容不迫合上書卷背誦起來。

  「宋公既沒,惠文、武、昭襄蒙故業,因遺策,南取漢中,西舉巴蜀,東割膏腴,北收要害。諸侯恐懼,會盟而謀弱,相與為一……」

  宋公廉越聽越是驚訝,他以為王沖年幼,識字未必齊全,讓他讀一段,只是小做警示之意,卻沒想到這個少年居然把六史集注倒背如流,不由得心生歡喜,暗道:「書院何來如此新鮮神童?若是學力足夠,不該在丁字班蹉跎,須得儘快升班才是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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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m167928 發表於 2023-5-10 05:55 PM


一、天地之碑,仙家妙術 7、翩翩朱生,如日在東

  宋夫子臉上不動聲色,說道:「尚可。」令王沖坐下,又復開始講課。

  同班的孩童學力不足,一個個愁眉苦臉聽宋公廉繼續講六國集注。

  丁字班一日只有一堂課,上午上完,下午便沒事了。

  宋公廉講罷課業,讓學子們自去,匆匆去尋院長。

  白鷺書院的院長荀法,乃是當世大儒,門生故舊滿天下,見宋公廉愉悅而至,輕笑道:「公廉何如此歡悅?」

  宋公廉答道:「有聰慧孩童得而教之,不亦悅乎!」

  荀法微微楞然,問道:「丁字班何來聰慧孩童?」

  宋公廉笑道:「院長不知有位神童來本院麼?」

  荀法雖為白鷺書院的院長,卻並不管理俗務,王沖一個小小少年前來求學,還不至於驚動這位當世大儒,聞言笑道:「新近學子又有長材不成?」

  宋公廉忙把王沖當堂背誦六國集注之事說了,叫道:「此等神童該入丙字班。」

  荀法甚奇之,說道:「明日讓那小兒來我處,待某親自考核功課,若是果真學力足敷,當入丙字班。」

  宋公廉舉薦過王沖,猶豫幾分,忍不住問道:「白日那卷黑雲,還有肖夫子都是什麼來歷?」

  荀法嘆了口氣,說道:「子不語怪力亂神。」

  宋公廉果然再無多言語,微微舉手,灑脫而去。

  白鷺書院只有早晚二餐,並無午食,小蟲下課之後,正欲回去庫房宿處,再去背書,忽然腦海中靈光亂冒,有一道碑文大放光明。

  這道碑文跟操縱古銅環的那道截然不同,幽沉深深,泊泊綿綿,浩浩湯湯,有沛莫能禦之意,生出一股力道,欲牽引少年往書院外,只是力度不大,尚可抗拒。

  小蟲微微猶豫,終究少年心性,好奇心勝,順著這道碑文生出的力量,安步當車,悠然出了書院。

  白麓城依山而建,白鷺書院就在白鷺山腳下,出了書院,不多遠便是白鷺山。

  小蟲走了小半個時辰,周圍便是荒山野嶺,再無人煙。

  小蟲雖然膽大,並不害怕,卻非莽撞孩童,見周圍荒涼,微微猶豫,便思回轉。

  他心思一定,剛剛抬腳,腦海中的那道幽沉深深,泊泊綿綿,浩浩湯湯,有沛莫能禦之意的碑文微微震蕩,飛出腦海,落在樹叢中。

  一團黑氣如斯相應,緩緩騰空,在樹叢上空丟溜溜亂轉。

  小蟲有些啞然,心道:「這團黑氣好像什麼羅老妖操御之形,只是小了許多,難道是肖夫子和羅老妖爭鬥,斬落的黑雲碎角?」

  他有了操御銅環的經驗,默默存神念想了一會兒碑文,探手一招,黑氣果然應招入手中。

  這團黑氣觸手柔軟,恍若無物,捏之即碎,過手如水,隨分隨合。

  小蟲把玩片刻,心道:「不知附近還有無其餘?」

  他心生此念,那道碑文頓時如龍驚蟄牽引直奔正南。

  小蟲知道沒什麼危險,遂欣然而去,不多時,果然尋到了第二團黑氣。兩團黑氣輕輕一碰,便化為一團,只是壯大凝實了不少。

  小蟲終究是個十二歲的少年,好玩之心並不為讀書太多稍有所減。

  他按照腦海中幽沉深深,泊泊綿綿,浩浩湯湯,如龍驚蟄,有沛莫能禦之意的碑文指引,東奔西走。待得天色擦黑,已經尋到了一十九團黑雲,融合一體,足有半畝大小,隱隱有風雷之音孕育其中,來回銷蕩。

  小蟲有心再尋,腦海中的碑文已經再無動靜,又見天色太晚,定了定神往書院走回。

  他一個下午走出了甚遠,又不識得路徑,直到半夜才見到白鷺書院牆垣。

  小蟲見書院大門緊閉,也沒好意思敲門,尋了一處低矮院牆,翻越而過,匆匆回了庫房的閣樓。

  朱英正和衣而臥,忽然聽得有動靜,忙探手抓起一口短劍,喝道:「是誰?」

  小蟲忙叫道:「朱學兄莫要驚慌,是我回來。」

  朱英一下午不見王沖,還以為他有事暫時離開了書院,今晚不會歸來,聞言吃吃一笑,說道:「怎麼半夜回來?」

  他點燃了油燈,見小蟲身上塵土甚多,臉有倦容,不由得微微驚訝,問道:「這是去了什麼地方,弄得如此狼狽?」

  小蟲答了一句:「說來羞愧,我在後山閒行,不小心迷了路,這晚才找了回來。」

  他正要脫衣而臥,卻見朱英披散了頭髮,卻無半分邋遢,玉面嬌顔,風標楚致,忍不住說了一句:「朱兄當真生的好顔色,想來古時宋玉潘安,衛玠子都也不過如此。」

  朱英臉上微微一紅,卻無什麼羞惱之意,含笑反駁道:「你又非古人,安知宋玉潘安,衛玠子都樣貌如何?」

  小蟲隨口說道:「我雖然不知,但諒必比不過朱兄。」

  朱英忍不住說道:「我又相貌如何?」

  小蟲隨口念道:「翩翩朱生,如日在東,年十又四,輕車隨風。和顔善笑,美口善言,言念君子,溫其如玉。爾形即淑,爾服亦鮮,顧盼神飛,夭夭桃李。」

  朱英臉上生粉,似嗔似怒,說道:「這是何等胡說八道。」

  「我生氣了。」

  小蟲微微一呆,暗道:「父親的詩文哪裡不好了?為何朱兄會生氣?」

  他父親數年前,曾派穩妥家人送回一卷集子,並且書信叮囑:「只可給王沖觀看,不許第二人過目。」王沖的母親也不稀罕,把那卷集子給了兒子,再無過問。

  王沖父親送回老宅那卷集子,收了百餘首詩文,數十篇文章,在扉頁上寫著叮囑,讓兒子務必背誦純熟。

  小蟲當時略略翻過,只覺得其中詩文盡皆曠世絕古,文章盡皆驚艶天下,猜測是父親所作,擔心兒子文采不足,做了捉刀之備,日後急時有需,可用來爭些名頭。

  他對父親文采欽佩無已,對此事卻大不以為然,決意不用,不貪此功。

  此時和朱英私底下玩笑,隨口背誦了一首稱頌少年男色之作,卻沒想到朱英不喜。

  小蟲怕惹惱好友,急忙道歉,朱英卻噗嗤一笑,說道:「除非你另外作詩一首,我若是滿意,才會原諒你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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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m167928 發表於 2023-5-10 06:00 PM


一、天地之碑,仙家妙術 8、青袍美少年,玉樹臨風前

  朱英心頭甚有不服,暗道:「過目不忘也就罷了?詩才也這等厲害,王沖難道便是世上完人不成?我不信他還能做出同題詩文來!」

  小蟲雖有過目不忘之能,但作詩是另外一種才華,他卻無倚馬可待的本事,聞言瞠目結舌良久,憋到額頭見汗,仍舊沒有捷才。

  朱英見王沖如此呆相,於心不忍,正要緩和一句,說自己不過是頑笑。

  小蟲怕好友惱怒,忽然想起父親集子裡頭的一首舊詩文,暗道:「虧得父親還有一首歌頌美男之作,不然如何讓朱學兄消氣?」

  他猶豫再三,定了定神,念道:「青袍美少年,玉樹臨風前;朝作千詩賦,醉中愛逃禪。」

  朱英呆然半晌,低頭瞧了一眼,身上恰著了一件青衣,如見鬼神,喃喃說道:「原來世上真有這般十全十美的男子。」他忽然意氣消沉,低聲說道:「睡罷!明日還要上課。」

  小蟲鬆了一口氣,脫了衣衫躺下,默默念想那些碑文,不多時便已經睡去。

  朱英卻翻來覆去,始終睡不著。

  他聽得王沖微微有鼾聲,重新點燃了燈盞,借著如螢微光,仔細看了一會兒王沖,低聲說道:翩翩少年,驚才絕艶……」

  朱英沉吟良久,忽然臉上一紅,吹了燈火,重新躺下,腦海裡卻有無數念頭,此去彼來,反復不定,至天亮才微微睡去。

  翌日!

  王沖和朱英兩人都起身遲了,來不及早飯。

  小蟲先起身,見日色不對,急忙呼喚朱英。

  朱英驚起,急忙呼道:「糟糕,快些收拾動身,再晚片刻,連上課也來不及了。」

  小蟲匆忙穿衣,朱英和衣而臥,倒是不須,卻要稍稍梳洗,兩人動作都快,不過頃刻,就一起出門,攜手奔跑。

  到了書堂外,朱英才醒悟過來,自己居然一路上拉扯王沖的手兒,好在一路狂奔,臉色本就微酡,倒也看不出來激蕩情緒,他匆忙說道:「今日若被夫子問起,就說晚上背誦功課以至遲睡,千萬不可說晚歸之事。」

  「白鷺書院規矩森嚴,若是知道王沖小弟趁夜亂走,說不定會攆你回家。」

  小蟲亦是凜然,跟朱英別過,進了丁字書堂,還未坐穩,就聽得夫子叫道:「王沖,且跟我來。」

  他還以為是要被呵斥,心頭甚慌,母親送他來念書,若是因為不守規矩被攆將回去,必然惹母親生氣。

  小蟲正自盤算該如何過關。

  宋公廉帶了這個聰慧學生,徑直闖入了荀法院長的書房,說道:「此便是王沖。」

  荀法見得王沖相貌憨厚,心生好感,問道:「可曾進學?」

  王沖早就聽說,院長乃是當世大儒,著書立說,文章無數,門生故舊遍天下,名聲亦滿天下,心頭不覺緊張,低聲答道:「去歲中了秀才。」

  荀法微微訝異,說道:「既然有秀才功名,該當入乙字班才是,如何去了丁字班?」

  宋公廉亦不知王沖已有了秀才功名,笑道:「本想替他爭個丙子班的名額,卻沒想到這孩子居然有秀才功名,是我眼拙了。」

  荀法亦笑道:「明年可是要去鄉試?」

  小蟲忙點頭答道:「確要去鄉試。」

  荀法說道:「聽公廉說,你能把六史集注倒背如流,用功不可謂不勤。如今朝廷取士,以策問為主,但欲中舉,還要在正經文章上下功夫。」

  小蟲在荀法這等儒家大宗師跟前,甚是緊張,小臉上呆呆然,若懵之色。

  荀法說了幾句,也不禁莞爾,心道:「這孩子品性到好,就是太不活潑,亂愛緊張。」他叮囑了幾句,把宋公廉留下,讓王沖自行離去。

  小蟲離開了荀法的院子,頓時鬆了一口氣,精神微微振奮,卻見朱英迎面而來,笑道:「我們一起吃飯去吧。」

  忙說道:「甚好。」

  朱英吃吃一笑,說道:「昨日那些人都逃了課程,去肖夫子房外等候,欲拜師求仙,一天一夜也不見人回來,個個失落,今日都被懲罰了。」

  小蟲也覺得極是有趣,但他不善言辭,找不出什麼合適的話來,只是憨憨一笑,不知該如何捧場。

  朱英也不在意,兩人一面閒聊,到了飯堂,他仍舊做主,給王沖點了幾個清淡的菜肴,自己還是一碗素麵,吃的極是斯文。

  吃了午飯,兩人一起回去休息。

  下午朱英還有課程,只剩下了王沖一人,他在閣樓上背了一會兒書,忍不住把那團黑雲放了出來。

  這團黑雲能大能小,放至最大,有半畝方圓,收縮起來,不過拳頭大小,能收容袖中。

  小蟲也不知道此物究竟為何?又能幹些什麼?有哪種妙用?

  在那道幽沉深深,泊泊綿綿,浩浩湯湯,如龍驚蟄,有沛莫能御之意的碑文操御下來,也只是能大能小,能放能收,能飄能蕩,還隱隱內蘊風雷之音。

  小蟲在閣樓上把玩了一會兒,這團黑雲滾來滾去倒也聽話,他忽發奇想,暗道:「不知能否坐上去,也如什麼羅老妖一般騰空飛起。」

  他跳起來往黑雲上一坐,卻穿過黑雲摔在了地上,屁股好不疼痛,頓時失落。

  小蟲玩耍了一會兒,收了黑雲,又復把銅環取出來,心道:「此物丟出去可以砸人,大概也不是什麼厲害寶物,不然也不會被那道人扔掉。」

  「又或者人家本來就嫌棄此物太廢,故意丟下,算是給我的問路報酬。」

  小蟲玩了一會兒銅環,他練習數日,操御起來,尤為純熟。

  不過,他被母親從小嚴加管教,鬆懈了兩三個時辰,仍舊惦記要念書。

  書院所發的書籍,還有十餘卷不曾背誦,小蟲不敢太過放縱,把兩件玩意兒收了,又復取出了書箱,把沒有背熟的書卷慢慢的背誦起來。

  朱英下學之後,惦記王沖,也不先去飯堂,回了庫房先來找他。

  遠遠的還未入房門,就叫道:「王沖小弟,快些下來,我們一起去吃飯了。」

  小蟲剛好背了一卷書,有些疲倦,當即放下了手中書籍,應了一聲,走下了閣樓跟朱英一起去飯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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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m167928 發表於 2023-5-10 06:06 PM

一、天地之碑,仙家妙術 9、師徒

  雖然認識不過一日,王沖和朱英卻已經傾蓋如故,甚是熟拈。

  吃過了晚飯,兩人一起回了庫房,在閣樓上各自背書,朱英被王沖刺激,比平日奮發十倍,只是他這邊半卷書還未背完,就聽得王沖又復背熟了一卷,心下十分氣餒,暗暗叫道:「王沖小弟,真個不當人子。」

  數日過去,黑雲奔襲,肖夫子暴露身份之事,在白鷺書院漸漸過去,每日裡去後山肖夫子院子前等候的人也越來越少。

  小蟲升入乙字班,也漸漸熟悉了書院的生活,他性子敦厚,又是被母親嚴厲管教習慣了,倒也無所謂學業辛苦一些。

  小蟲這一日,如常起身,正要跟朱英一起去讀書,就見安排自己的老人家帶了六子過來,呼喚一聲,問道:「有什麼事兒?」

  六子久在鄉下,沒見過世面,書院裡處處都是讀書的士子,跟鄉下的同齡人言談舉止不同,一路上見的都是新鮮,甚為驚嘆,聽得自家少爺呼喚,急忙答道:「主母來了家書。」

  小蟲心頭歡喜,說道:「快些與我。」他接了書信,惦記還要去上課,說道:「你在書院外等我,稍後我要寫書信與母親。」

  老人家仍舊把六子帶了出去,書院內不許閒雜人等亂走,六子不能在書院內等候。

  朱英跟王沖住了幾日,略知他家中情況,忖道:「不知王夫人何等人才,能養出王沖小弟這般秀出群倫的人物。」

  小蟲家教森嚴,不敢說父親在朝中做侍郎,只說是尋常小官,也沒說父母不甚和睦,只說了父親在外為官,母親獨自撫養他長大,甚是含辛茹苦。

  朱英含笑說道:「伯母定是擔憂小弟,不如我替你請個假,先回去讀書信。」

  小蟲搖了搖頭,拆開書信瞧了一眼,一目十行,一掠而過,說道:「母親也沒說什麼,只是讓老家人送來些衣物。」

  他收了書信,臉上不動聲色,心底卻微有擔憂。

  王沖的娘親來信,說的卻不是俗事兒,村子裡又有怪事發生,數十名村人夢中暴斃,外來的江湖人也死了七八個,死法各有不同,請了好些和尚道士也無用處。

  小蟲的娘親在書信中說,她已然回了鄰縣娘家暫時躲避,讓兒子不用擔心。

  小蟲暗忖道:「還好娘親回了外祖父家,不然做人子不知要怎樣擔心。」

  「村中之人為何會夢中暴斃?外來的江湖客又為什麼死法不同?難道還是跟山中的石碑有關?」

  母親還在書信中叮囑他,務要著緊學業,明年備考,不許他去鄰縣探望,小蟲自然不敢違拗母親的意思,心思卻極難捱。

  「可惜那團黑雲只是些許角料,終究不復原主人手中的妙用,不然我乘之一夜千里去看望母親多好?」

  小蟲幽幽嘆了口氣,朱英見他不甚開心,勸了幾句,小蟲仍舊興致不高。

  中午下學,他寫了一封書信,交給在書院外等候的六子。六子和月牙兒一個書童,一個貼身丫鬟,年紀幼小,故而送信往來,還需王伯奔走。

  上次王伯回去是為了報平安,這次帶了書信過來,得了王沖的回信又要去鄰縣外祖家交給主母,甚是辛苦。

  白天聽講之後,小蟲神思不屬,收拾了書卷,有心去找朱英,算計時間,似乎有些來不及,忖道:「且去甲字班看一眼,若是朱學兄不在,就回去背書。」

  小蟲在家鄉並無什麼好朋友,他整日價苦讀,同村的孩童卻都樂於遊玩,大家玩不到一塊,好容易有了朱英這樣投契的同窗,時常惦念在一處。

  他繞去了甲字班,果然見到書堂裡空蕩蕩的已沒了人,先生和學子們都不在。

  小蟲早有預計,也不失落,正要往回去走,忽然遠遠見到朱英匆匆而來,欲待招呼,朱英已經往後山去了。

  小蟲暗暗好笑,心道:「原來朱學兄也惦記拜師肖夫子。書院的後山,可不曾聽聞還有其他人居住。」

  小蟲好奇心起,躡手躡腳跟在了好友身後,想要嚇他一跳。

  朱英心頭似乎有事兒,並無覺察,走一處偏門出了書院,一路上山,小半個時辰後來在一處草堂。

  一個長身玉立的年輕人站在草堂外,正閒觀風雲。

  朱英拱手為禮數,態度恭謹,說道:「師父可是要走了?」

  小蟲大為驚訝,心道:「原來這就是肖夫子!」

  「沒想到朱英學兄跟這位夫子關係甚近,居然已有師父名份。」

  他正胡思亂想,就聽得那位年輕人一笑說道:「怎麼還帶了小友過來?」

  「樹後少年!我聽徒兒說過你,不必隱藏了。」

  小蟲微微吃驚,稍稍猶豫,從藏身處走出,躬身一禮,有些羞澀的說道:「小子一時好奇,跟著朱兄過來,非是有意窺測隱私。」

  他又復衝著朱英深深一禮,說道:「本想嚇朱兄一跳,此事甚不合禮數,也與朱兄道個歉疚!」

  朱英輕輕掩口,卻不說什麼,低了頭也不知在想什麼。

  年輕人一笑說道:「無妨,我已經露了行蹤,不合久留,回來這一趟,叮囑徒兒幾句就要走了。」

  小蟲重新深深施禮,剛才是道歉,這次是正經的見禮,說道:「白鷺書院學子王沖見過肖夫子。」

  年輕人笑道:「我從今往後,也不會在白鷺書院教書了,你也不必稱呼我夫子,叫我一聲肖先生也就是了。」

  「剛好我有事情要叮囑徒兒,也不須背人,你過來一起聽吧。」

  肖夫子悠然走入了草堂,小蟲湊到朱英身邊,低聲說道:「我也不是有意,你莫要生氣。」

  朱英低聲道:「沒生氣。」

  小蟲這才放心,卻被朱英輕輕一扯衣袖,帶了直入草堂。

  草堂內家具甚少,當中一張極寬大草榻,草榻上有矮桌一張,除此之外,別無它物。

  肖夫子在矮桌後端坐,伸手一指草榻,說道:「你們且坐好。」

  朱英帶了王沖在矮桌邊老老實實端坐,跟肖夫子坐了對面。

  肖夫子也不理會王沖,含笑對徒兒說道:「青袍美少年,玉樹臨風前;朝作千詩賦,醉中愛逃禪。」

  「逃禪還未必,逃家卻是一定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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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m167928 發表於 2023-5-10 07:12 PM

一、天地之碑,仙家妙術 10、騙仙人

  肖夫子饒有意味的瞧了王沖一眼,小蟲臉上發燒,心道:「原來朱兄把這事兒跟肖夫子提了。」

  他偶爾回頭,卻見朱英如白玉般的臉頰,通紅通紅,宛如煮熟的蝦子。

  小蟲有些歉疚,正要道歉,朱英卻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掌,輕輕捏了一下。

  朱英的手滑膩如玉,手指纖長,此時微有濕潤,顯得心底緊張。小蟲知道,朱英這是不讓他開口,也就閉口不言。

  肖夫子略說笑了一句,也沒繼續調侃徒兒,說道:「你翹家來人間讀書,爾父母又不曾托我來照拂,本也管不著。」

  「當年東南大旱,我求你父降雨拯救災民。」

  「本來與你父越好,他若是肯降雨,我教你三年劍術,卻被羅老妖撞破行藏,留不得了。」

  「教你三個月,只傳了半部劍訣,後面兩年零九個月,暫時寄在日後。」

  「我走之後,你須日夕用功,不然咱們師徒無再見之日了。」

  朱英微微點頭,小聲說道;「徒兒知道。」

  肖夫子微微點頭,他對這個徒兒頗為滿意,只是礙於門規,不能收為真傳,只答允了做個記名弟子。

  他瞧了一眼王沖,微微一笑,說道:「為師答允,可讓這個少年與你一起參悟元元劍訣。」

  朱英臉上露出喜色,急忙一扯王沖,小蟲不知何意,他聽了半晌,已經猜測朱英和肖夫子都非常人,見朱英拜倒在地也跟著行禮,耳邊聽得朱英聲音柔膩,喜悅無盡的說道:「徒兒謝過師父開恩。」

  肖南說道:「元元劍訣是為師偶然所得,不是師門秘傳,故而方能允許你跟人同參,但除了這少年,不得我允許,不許再傳他人,不然小心為師千里之外,飛劍誅首。」

  朱英急忙答了一聲是。

  小蟲心頭卻如翻江倒海,暗道:「朱兄這是替我爭取了一份修仙的機緣麼?」腦海中忽然想起來,他是父親第一個孩子,小時候在父親跟前甚是受寵。

  父親那時候還不是侍郎,只是一個窮困小縣的縣令,每日斷案之餘,經常抱著他講許多奇奇怪怪的故事。

  父親曾感慨平生無有機緣遇到仙人。

  小蟲當時年幼,不知高低,問道:「都說仙人只傳有緣,萬一父親無緣怎麼辦?」

  父親楞了許久,過了七八日,才對他說道:「但凡是人,必然有缺點,仙人也不會例外。」

  還給他講了七八個故事,都是前輩仙人飛升,留下功法秘籍,寶物仙丹與有緣,類宛傳奇,異史小傳。

  父親含笑說道:「若是你遇到仙人,就把這些故事講給他們,換一份修仙的機緣。」

  小蟲甚為不解,問道:「有這些仙人遺澤,我們父子去取便是,何須再求仙人?」

  父親說道:「都是為父這幾日亂編的故事,如何取的到東西?」

  小蟲大驚,問道:「這不是欺哄仙人?」

  父親笑道:「推說古書上所載,把黑鍋扣給前人便是。」

  小蟲至今仍舊記得,父親跟他說了這些,心情卻低落好久,連續數日不甚開心。

  他猶豫片刻,深深吐了一口氣,低聲說道:「肖先生,弟子願不學劍術,免得牽累朱兄。」

  肖南微微訝然,他平生見過無數凡夫俗子,聽說可以學習劍術,參悟仙法,都苦苦哀求,從無一人會拒絕。

  他一笑說道:「你不後悔?」

  小蟲老老實實的說道:「必然是後悔的,但若是有人以朱兄性命威脅,逼我說出劍訣,我若是不說,便是涼薄,我若是說了,就害了朱兄,故而兩難,不如……不學。」

  朱英大為感動,低聲呵斥道:「莫要胡說!此乃曠世奇緣,不要執拗,誤了前程。」

  肖南看著兩小爭執,心頭好笑,正要說話,就聽到小蟲稚嫩的聲音,說道:「那日肖先生與人鬥法,未知勝負如何?」

  肖南微微一笑,說道:「早年,我跟羅老妖交手過一次,吃了點虧。這些年我閉關參悟了一門功法小有所成,不但治好的舊傷,劍術還有精進,已經斬殺了羅老妖。」

  小蟲微微揣摩,選了一個故事,說道:「學生曾在一本遊記上看到,仙人出行皆駕金色祥雲,羅老妖為何駕了黑雲?」

  肖南一笑道:「那是他修煉的黑風大法,凝練的一團妖雲,旁門左道之術爾。你在哪本遊記上看到仙人出行皆駕金色祥雲之說?」

  小蟲答道:「家父偶得一本古時遊記,裡頭記載,有位樵子深山砍柴,見得有金色雲氣時有出入,回來跟人說起,遊記的主人心生好奇,跟著樵夫入了深山,苦候數月,果然看到金色祥雲從山峰飛起……」

  小蟲把當年父親編的故事,說的繪聲繪色,把肖夫子和朱英都聽得如醉如痴,完全沒有絲毫懷疑。

  肖南雖然涵養甚深,也忍不住心生激蕩,等王沖講完故事,追問了好些細節,又復問道:「那卷遊記可還尚在?」

  小蟲似做錯了事兒一般,答道:「學生不合迷戀此等雜書,耽誤了學業,家母甚怒,已經把那卷遊記付之一炬。」

  肖南心頭甚惋惜,暗忖道:「這故事內說的莫不是赤杖仙人?只有赤杖一脈的遁法是一團金色雲光,聽聞他飛升之前,把畢生所學的道法,還有所煉的一十九件法寶,盡數封印某處名山,一同等待有緣。」

  「那處山場必然是赤杖真人選定的藏寶地。沒想到諸多同道欲求不得,卻在凡俗之人口裡聽到了此等真秘,該當我是有緣人。」

  他心頭沉吟片刻,取出一卷簿冊遞給了朱英,說道:「元元劍訣你學了半部,剩下半部為師也來不及傳授,但其中奧秘你已盡知,可自行參悟全本。」

  肖南正欲起身,瞧了一眼王沖,忽然笑道:「得此秘辛,不能無獎勵,你想要什麼?只要我能辦到,必然給你。」

  朱英臉露喜色,低聲說道:「快拜師。」

  小蟲卻聽出來,肖南根本不想收徒,若是肖夫子想收徒弟,何須繞這個彎子?

  他心頭暗忖道:「父親說過,仙人多半不喜歡貪戀之輩,故而欲求仙術,不能為己,當為旁人求取,引誘仙人主動賜法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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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m167928 發表於 2023-5-10 07:47 PM


卷一、天地之碑,仙家妙術 11、元元劍訣

  小蟲老老實實的說道:「欲給朱兄求件法寶。」

  此言一出,肖南和朱英盡皆驚訝。

  肖南微微點頭,覺得孺子可教。

  朱英心情激蕩,似翻江倒海,小臉又變得紅通通,眼角隱有笑意,嘴裡卻說道:「胡說什麼?快換個要求。」

  小蟲很想給娘親求一枚長生不老的丹藥,但父親從小就教他:「人心繁雜!知人心者,萬事迎刃而解,不知人心者,萬事皆為礙難。」

  自己至親之人,寶愛之物,旁人不過當瓦礫。

  旁人至親至寶,就算不以為然,也要小心翼翼,誠惶誠恐,方能取人親近。

  小蟲知道,在肖夫子心目中,朱英比自己娘親一個凡俗女子重要過百倍,所以他替朱英求法寶無一絲猶豫。

  肖南哈哈一笑,說道:「說罷!看上我哪件法寶了?」

  小蟲說道:「肖先生的法寶,必然寶之貴之,又要防身禦魔,不可輕授。不過先生斬殺了羅老妖,這等手下敗將的東西必然瞧不上……」

  肖南一笑說道:「你偏會算計。」

  他瞧了一眼自己的徒兒,含笑說了一句:「易得無價寶……」

  朱英臉上微微泛紅,低下頭去,不敢跟師父對視。

  肖南不覺好笑,暗道:「這徒兒跟我學藝雖然不久,但家學淵源,六識靈通,如何能讓一個尋常少年跟綴身後,還不自知?」

  「他這是故意把人帶過來,想要在我面前替這少年爭一份機緣。」

  「這少年也確有些不凡,性情又好,可惜我真不能收徒。」

  他瞧了王沖一眼,小蟲一臉憨厚,一望而知,不是狡獪之人,沉吟半晌,扔出一個布袋,落在朱英懷裡,說道:「羅老妖的黑風袋在此,我都沒打開看過,送你們罷。」

  肖南交代了這一句,化為一片清光,滿草堂都是光明,須臾不見。

  朱英手捧寶袋埋怨道:「肖師乃是天下有名的劍仙,出身名門正宗,你若是能拜師,多大的機緣,何苦為我求什麼法寶?」

  「我家裡……又缺什麼寶貝了?」

  小蟲憨憨一笑,說道:「做人何必貪心。」

  朱英氣的不知該說什麼好,伸手敲了王沖的腦門一下,說道:「以後都要聽我的話。」說完這句,又復雙頰生霞,心情卻出奇的好,岔開了話題,說道:「我且來考你,於半個時辰背下元元劍訣,若是背不下來,就不教你了。」

  小蟲接過了薄薄的一冊劍訣,暗忖道:「父親說的沒錯,從凡人手裡拿東西,比從仙人手裡拿東西容易太多。」

  肖南的草堂本來就清淨,頗合適讀書,小蟲翻開劍譜,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二十八枚古怪的文字,正跟石碑上的一道文字相似。

  只是石碑上的文字足足有一百零八枚,長了三四倍還有餘。

  朱英見他呆楞,說道:「此乃劍訣,為一部劍經的精髓。」

  「元元劍訣創自五台派白月大師,因有此一道秘傳劍訣,雖然比不上名門正派嫡傳,也是一流的劍術了。」

  小蟲一面翻閱劍經,一面問道:「劍訣是什麼?」

  朱英笑道:「一部上乘劍經,須有劍訣,劍氣,劍式方為齊整。劍訣乃御劍之用,劍氣乃驅使之本,劍式通明變化,三者合一,斬妖除魔,妙不可言。」

  小蟲心道:「石碑上只有劍訣,卻沒什麼劍氣劍式,想是法門不全。」

  朱英又復說道:「這卷劍經名為元元劍訣,可見劍訣之重要。劍氣乃是煉氣的法門,若無劍氣傍身,飛劍就無威力,元元劍訣的煉氣之術,乃是五台派的正宗嫡傳,若是當年五台派最盛之時,莫要說你我,就算肖師也不能輕易得見。」

  小蟲好奇問道:「五台派很厲害麼?為何它派中的劍訣會落在肖先生之手?」

  朱英噗嗤笑道:「這些事兒你以後再問吧。趕緊把劍訣背下來是正經。」

  小蟲合上了元元劍訣,閉上眼睛,沉吟了一會兒,說道:「我已經背下來了。」

  朱英雖然知道小蟲記心厲害,也不料能厲害到這般地步,急忙說道:「這可不是尋常背書,錯漏不得半點。」

  小蟲取出桌案上的紙張,隨手揮灑,不多時把元元劍訣用蠅頭小楷默寫了一份。

  元元劍訣本來薄薄一冊,小蟲又是用極小的字跡,居然不過三頁,便把劍經默寫齊全。

  朱英抓過來仔細觀摩,對比手中的劍經,一字不差,就連如龍走蛇,混天符籙的劍訣都分毫無訛,不由得嘖嘖稱奇。

  他笑吟吟的把三頁劍訣收了,將黑風袋丟給了王沖,說道:「算你記心好。」

  小蟲一臉呆呆,把黑風袋推了回去,說道:「此是你之物,如何給我?」

  朱英噗嗤一笑,說道:「羅老妖出身黑風觀,所學不過旁門左道,雖然修煉年久,功力深厚,但隨身的幾件法寶,本少爺還真瞧不上。」

  「何況……我又缺什麼寶貝了?」

  小蟲有些不知所措,他真不是善於心計之輩,所作所為都是父親所教,依樣葫蘆而已,正要再勸幾句,朱英卻說道:「羅老妖的東西真比不上肖師所傳的元元劍訣。東西雖然給了你,但你決不能貪多蕪雜,還是要在元元劍訣上下苦功,以後我來監督你修煉這一門劍經。」

  小蟲思忖良久,無話可說,只能答道:「不能耽誤讀書。」

  朱英再也忍不住,笑的前仰後合,脆脆如風中之鈴鐺,良久才說道:「你知道多少讀書人若知道能學仙家法術,甘願捨棄功名利祿?」

  「本朝的樊大將軍,前朝的李國舅,八百年前大漢開國三傑之首張房,乃至上古周朝太子,個個富貴無極,仍舊舍去一身富貴,潛入深山,從師學道,都為人間佳話,你卻捨本逐末,甚呆也。」

  小蟲低聲說道:「我父親說:這些世外之人,有通天徹地的神通法力,卻不思造福黎民,為國出力,遇到什麼寶物出世,卻拼盡生死爭奪。」

  「一群禍害而已。」

  「教我讀書,考取功名,也不是為了功名利祿,是為了造福黎庶,必要時可舍己忘身,拋卻榮辱。」

  「我學成劍術也是為天下百姓做一番事兒,絕非為了一己之私。」

  朱英微微愕然,良久才說了一句:「令尊令堂皆非俗流也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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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m167928 發表於 2023-5-10 07:57 PM


一、天地之碑,仙家妙術 12、混天符籙

  小蟲臉色有些古怪,他倒是知道自己父親母親確都不凡,但也不好跟朱英吹噓,只說了一句:「家嚴家慈不過尋常人而已。」

  朱英只是不信,不過以他的家世,便是當朝宰相也不會覺得如何,並未有往心底去,笑吟吟的說道:「若是有暇,當去拜望伯父伯母。」說了這一句,臉上又復飛紅。

  小蟲說道:「本來想要約朱兄共進晚膳,在肖夫子這裡耽擱許久,此時怕是已經來不及了。」

  朱英笑道:「既然來不及在書院用膳,我們出書院去另覓食肆,今日為兄請你。」

  小蟲舉了黑風袋說道:「我把此物送回住處,咱們再一起去。」

  朱英叫道:「雖然我瞧不上羅老妖的東西,但黑風袋也算是寶貝,哪裡能放在它處?」

  他走上前握住王沖的手腕,低聲念道:「滴嘛噗嘍吶哊嗒!」

  黑風袋頓時化為一塊胎記般的淺淺黑影,印入了王沖的手腕。

  小蟲沒見過如此奇異之事,輕摸手腕,臉上有些驚異,又有些古怪。

  朱英說道:「等晚上回來,我再教你如何從黑風袋中取用事物,且先一起去食肆。」

  他把黑風袋封入了王沖的手腕,並未撒手,五指輕輕牽了小蟲的手,並肩下山而去。

  小蟲只覺得,朱英的手溫滑細膩,握著十分舒適,心頭暗道:「肖夫子是劍仙,又說曾求朱兄的父親降雨拯救災民,朱兄家裡必然不是凡人,難道是司職風雨的山神,又或者……龍王?」

  小蟲又復瞧了一眼,朱英和他相握的手兒,暗道:「朱兄難道是條小龍不成?」

  他也不害怕,轉覺得有趣兒,忖道:「朱兄若是一條小龍兒,我豈不是握著一只龍爪?」

  朱英見他看幾眼自己的手,臉上憨憨帶笑,忍不住羞惱,說道:「我的手有什麼好看?」

  小蟲也不隱瞞剛才的念想,說道:「肖夫子說,曾求你父幫忙降雨。我思忖朱兄家裡必然非是凡人,或者便是一家子龍王。想著自己握了一只龍爪,未免有些趣致。」

  朱英笑道:「沒錯,我家都是一窩龍,小心我半夜起身,顯化原身,一口吃了你。」

  小蟲搖頭說道:「朱兄是斯文人,一碗素麵也吃不下,如何吃得我這般大物?」

  朱英見他說的認真,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
  兩人攜手出了書院,朱英對白鷺城十分熟稔,找了一家開了數十年的老店,進了店家便叫道:「開半桌席面,要清淡些。」

  他似是常來,店家小二招呼的殷勤,先抹了桌子,又復擦了凳子,這才招呼兩人坐下,自己去後廚催促飯菜。

  兩人聊聊學業,談論詩文,大庭廣衆之下都不提肖夫子,以及神怪之事。

  過不多時,店家把菜肴送上來,朱英仍舊吃的清淡,只挑些水煮的白菜,清蒸的豆子吃幾口。

  小蟲對外面的飯菜,也沒什麼胃口,吃了個六七分飽,就停箸不食了。

  兩人又復閒坐了一會兒,見天色將晚,書院要關門了,這才並肩一起往回走。

  兩人回了庫房上了閣樓,小蟲正要溫習功課,朱英笑道:「今日不要讀書,我來給你講解元元劍訣。」

  小蟲立刻把手中書卷放下,朱英見了,微微有些欽佩,暗道:「若是換了旁人,知道有此仙家劍訣,早就安耐不住,迫不及待起來。他卻還能去讀書,當真有些脾性。」

  朱英把小蟲叫過去,坐在他的床榻上,說道:「天下道法,各有源流,最上之妙,便是混天符籙。」

  「元元劍訣乃是混天符籙一脈,這二十八枚混天符籙,每一枚都妙用無窮,合在一起便可催發劍光,斬人於千里之外。若無肖師那種劍仙指點,尋常人得了也是無用。」

  朱英伸手一點,虛空勾畫,把一枚混天符籙畫出,有陰鈎鐵劃凝於空中,飄蕩不定,煞是神奇。

  小蟲家教森嚴,朱英講解元元劍訣,混天符籙,便以師禮視之,雖然看的目瞪口呆,並不插嘴,也不打擾,耐心聽著他講解:「這一枚混天符籙乃是收攝之意,念作勾音。你若是能夠於神念中凝神觀想,勾勒成型,便可虛空攝物。」

  朱英探手一抓,便有一方硯臺飛起,落入他的手中。

  小蟲想起石碑上的文字,多一半都有此枚文字,不由得大開疑惑,心道:「原來如此,怪不得操御銅環和黑雲的兩道文字都有這一枚,原來總有收攝之意。」

  朱英講了這枚混天符籙,又復講解如何凝神,如此存念,至於虛空勾畫文字,須得有煉氣的修為,他反而掠過,暫時不提。

  這二十八枚混天符籙組成的元元劍訣,每一枚符籙都有妙用,更有凝神存念之法,有無數修行秘奧。

  朱英講了一枚,小蟲就聽得茅塞頓開,細細回味用來操御銅環,駕馭黑雲的兩道文字,頓覺深有所得。

  朱英見他領悟極快,也不由得欣慰,又叫他嘗試觀想。

  小蟲有過了經驗,再來觀想這一枚混天符籙,如觀掌紋,毫無滯澀,不過半個時辰就頗有心得。

  朱英見他學的快,說道:「修習劍訣,須把混天符籙烙印於心,感覺眼前有符籙懸空,堂堂煌煌,終日如燭,永不熄滅,方算有成。混天符籙又有神異,尋常人往往數月觀想,也不能烙印一枚於心神。你記心天下無雙,修習劍訣應該比別人快些。」

  小蟲暗忖道:「一枚符籙便需要數月麼?」

  他稍稍閉上眼睛,有三道混天符籙懸空,掛於眼前。

  一道堂皇大氣,清光如晝,隱變無常;一道幽沉深深,泊泊綿綿,浩浩湯湯,如龍驚蟄,有沛莫能禦之意;一道銳如天刃,煌煌烈烈,若新發硎,輝芒熾烈,有橫斬八荒之意。

  第三道混天符籙卻非是元元劍訣的二十八枚,而是一百零八枚,氣魄之雄,把其餘兩道文字都壓了下去。

  小蟲睜開了雙眼,暗忖道:「這也沒什麼難處,比我當日在小寒山,硬是記下整座碑文,可要容易太多了。」

  朱英見他閉眼一會兒,便即睜開,嘆氣說道:「莫要跟我說,你已經存想成功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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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m167928 發表於 2023-5-10 08:02 PM


一、天地之碑,仙家妙術 13、至誠君子,欺之以方

  小蟲想了一想,亦衝著朱英的硯臺一招手。

  朱英剛才演示過,便把硯臺放在腳邊,此時硯臺被符籙之力催動,頓時騰空,嚇了朱英一跳。

  小蟲以為是自己嚇住了好友,忙卸了法力,硯臺飄飄落下,說道:「是我魯莽了,朱兄可受驚了?」

  朱英再去看王沖,臉上顔色便有幾分古怪,搖了搖頭,說道:「確是受驚,卻不是你料想的那種驚嚇。」

  朱英輕咬紅唇,露出如貝細齒,說道:「肖師若是知道,你學道的天賦如斯驚艶,只怕說什麼都要收入門下,再也不肯錯過。」

  小蟲心神微微恍忽,暗道:「朱兄生的真是好看。」

  「這般神態倒是有點像個女孩家……」

  小蟲想到此處,急忙打散了這個念頭,不敢繼續多想,他從小便被教導做個至誠君子,就連貼身的小丫鬟都待之以禮,對朱英生出這個念頭只覺得大有不敬。

  小蟲若是再大個兩三歲,必然不會如此想法,但現在年齒太幼,未免有些「少年君子,可欺之以方」。

  朱英仍舊不能釋懷,暗道:「若是我早幾日,教他一些法術,在肖師面前展露出來,十之八九,就能讓王沖拜入他門下。」

  「悔也恨也,終究差了一招。」

  他覺得對不起王沖,教授劍訣,加倍用心,又復虛空勾畫,繪出第二枚混天符籙,說道:「此一枚混天符籙,乃是周轉之意,念作顛音,若是能夠於神念中凝神觀想,勾勒成型,便可旋轉事物,顛倒上下。」

  朱英一指硯臺,這塊産自青州的紅絲硯便旋轉起來,顛倒了方向。

  小蟲依樣葫蘆,伸手一點,朱英的這方硯臺,也轉了一下,只是方向稍偏,歪斜了一些。

  朱英掩口笑道:「你還未有煉氣,無甚法力,駕馭符籙,不能得心應手。」

  漸漸紅日西沉,閣樓幽暗,朱英教到第七枚混天符籙,覺察到天色昏暗,隨手一揮,床榻邊的燈盞燃亮起來:「修習符籙之術,極耗心神,我知道你學的快,但也不能一股奶的盡數傳你,要分勻一些時日,免得你受不了。」

  「今日天色將晚,明日我先傳你煉氣之術,跟符籙兼修,方可陰陽兼濟,術道相長。」

  小蟲對朱英揮手點燃燈火之術,頗為好奇,問道:「這也是法術麼?」

  朱英說道:「小術而已,不值一提。」

  小蟲並無疲累,正思忖要不要溫習功課,背幾卷書,卻聽得朱英輕輕一笑,說道:「你倒是真按耐的住,也不問我如何取用黑風袋中之物嗎?」

  小蟲這才想起,還有此事,說道:「跟朱兄一起,頗覺愉快,諸般俗事,便記不起來。」

  朱英臉上笑意更盛,在燈火之下,隱隱似有一股春意流轉,直如異花綻放,緩緩說道:「天下儲物之寶都不脫三四種祭煉法門,黑風觀一脈走的是萬妖訣的路數,儲物的法寶以小招搖咒為根基。」

  「萬妖訣有咒無籙,故而也被稱作無字天書,小招搖咒便是七個咒言,我來教你念誦。」

  「滴嘛噗嘍吶哊嗒!」

  小蟲跟著念誦,一字不差,卻毫無效果。

  朱英笑吟吟的說道:「若是隨便聽了,便能念出,也不是什麼法術了。此咒須同時震動體內七個竅穴,互相呼應,方能有效。」

  「第一個字,須定神小腹,第二個字,須凝意左腰……」朱英口中講述,同時伸手在王沖身上指點,給他糾正。

  小蟲領會於心,嘗試了幾次。

  第七八次念「滴!」字時,忽感小腹微微一漲,再念」「嘛!」字時,左腰微微一跳……

  一口氣七個咒言念出,頓時感應到了手腕上的黑風袋,心念一動,就有一團黑雲緩緩飄出。

  小蟲微微吃驚,急忙收了念頭,黑雲又復被吸入了黑風袋。

  朱英一雙明眸微微放光,低聲叫道:「果然奇才。」

  他當年學小招搖咒,花了半日光景,已經被家裡人誇贊「道心天成,天資明慧」。王沖比他當年尤勝數分,放在道家各派必是千百年難得一遇的衣鉢傳人。

  朱英此時又復惋惜小蟲沒有拜師。

  有了一次成功念出小招搖咒的經驗,小蟲再嘗試時,便百用百應,靈驗如斯。

  他可以感應到黑風袋內空間闊敞,足足有三四間房舍般大小,堆放了無數東西十分雜亂,就如誰家久未收拾的庫房,心道:「怪不得朱兄不要,他一個極愛乾淨的人,如何受得住這般髒亂的東西?」

  有一團黑雲在其中轉來轉去,正是羅老妖使用之物,跟他在後山撿拾到的碎雲一般無二,只是大了無數倍,內蘊風雷也强橫了不知多少。

  朱英說道:「羅老妖出身黑風觀,別的法術也學的不精,只有這一門苦修了數百年黑風咒,還煉入了地心煞氣和九天風雷,算是個厲害手段。」

  「肖師當年,拜師未久,學藝未深,行道江湖,遇到了羅老妖吃了點小虧。」

  「不過玄門正宗,畢竟非同小可,不過才數年光景,肖師的本事就超過了羅老妖,讓他數百年苦功煙消雲散。」

  小蟲聽得有趣,頻頻點頭,他性子溫和,不喜與人爭鬥,沒有關心肖夫子和羅老妖誰人道行高低,卻心底暗暗忖道:「若是我能駕馭了這團黑雲,豈不是就能隨時去看娘親?」

 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:「朱兄,你可知黑風咒如何練?」

  朱英笑道:「我雖然也懂些萬妖訣,但所學跟黑風觀不是一路,小招搖咒這種大路貨,幾乎盡人皆知,黑風咒卻是黑風觀的秘傳,外人無從得窺。」

  「你也不要想祭煉這團黑風煞雲了,拆了當做材料,日後祭煉別的法寶罷。」

  小蟲點了點頭,心底又復想起,那道幽沉深深,泊泊綿綿,浩浩湯湯,如龍驚蟄,有沛莫能御之意混天符籙。

  朱英雖然跟王沖交好,但畢竟有些忌諱,天色已晚,不方便繼續同榻閒聊,推說明日還要上學,催他回去睡覺。

  小蟲回了自己的床榻,跟朱英道了一聲安,脫衣睡下。

  朱英卻沒睡意,取了小蟲抄寫的元元劍訣翻看良久,這才吹熄了燈火,和衣而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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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m167928 發表於 2023-5-10 08:08 PM


一、天地之碑,仙家妙術 14、何謂周天

  第二日,早上起來,王沖和朱英又如日常一般,一起去用早飯,一起去上課。

  升入了乙字班,王沖也是整日有課,有時候下學比朱英晚些,有時候下學早些,但晚上兩人總會相約一起,形影不離。

  兩人一起用過了晚飯,又復一起回了庫房,朱英又繼續給王沖講解元元劍訣。

  小蟲不光是記心絕佳,更能聞一知十,舉一反三,不過數日便把元元劍訣的二十八枚混天符籙學成。

  這二十八枚混天符籙各有功用,合並一起,可以駕馭萬物,用在飛劍上,便可使劍光任意飛舞,搏擊穿刺。

  朱英也把元元劍訣的煉氣之術,傳授給了王沖,並且禁止他多去習練符籙,告戒他此術太耗心神,須得煉氣有成,方能任意練習,但也不可輕用。

  朱英手持一冊巴掌大的小書,卻是把王沖背寫的元元劍訣裁剪了,重新裝訂而成。

  他看了一會兒書,又復看了一眼正在打坐的王沖,不由得微微得意,暗道:「你記心天下無雙,才華亦堪比當世最負盛名的蘇王米裴四大家,但煉氣的資質卻始終輸我一籌。」

  想到此處,朱英又暗暗自責,不該如此幸災樂禍,只是想到這裡,又覺得王沖虧得還有缺陷,若不然豈非不類生人?

  他心頭輾轉,諸多矛盾,自己也覺得心思可笑,只把一腔子羞惱都怪罪在王沖身上,決意明日不請他吃飯了。

  王沖打坐了良久,睜開雙眼,臉有愧色,說道:「仍舊只能感應一絲一忽的氣息,卻無法收攝到丹田。」

  朱英笑道:「已經算是好了。」

  「元元劍訣的煉氣術,乃是五台派嫡傳。」

  「五台派當年也是玄門正宗,只是三代老祖跟人鬥劍輸了,不合去學了一些邪門法術,自號正邪合一,以為法力會大進,卻沒想到,修煉的時候出了岔子,走火入魔,化為邪物。」

  「五台派的長老們,合力把老祖封印,都不願意繼續留在五台派,分了出去,各自創立門戶。好好一個正道大派,就此星流雲散,只剩下三兩晚輩,還在山門苦苦支撐。」

  「也因此五台派許多法訣流傳出來。」

  「元元劍訣的煉氣術,為五台派最正宗的大五行煉氣術,講究降龍、伏虎、拘象、馭鶴、鎖心猿。」

  小蟲從未接觸過,道家煉氣之術,聽得津津有味,問道:「何謂降龍、伏虎、拘象、馭鶴、鎖心猿?」

  朱英笑道:「武家亦修真氣,但皆存於周關竅穴,四肢百骸,故而真氣流轉,金石皆粉,肉身强橫,力愈龍象。」

  「玄門正宗除了肉身之竅,還修精神之竅,講究內外交感,天人合一。」

  「降龍、伏虎、拘象、馭鶴、鎖心猿,皆為修行精神竅穴的法門。」

  朱英見王沖還是半懂不懂,有些朦朧,耐心繼續解釋道:「譬如人間武者任督二脈貫通,謂之小周天。」

  「若修為更深,在奇經八脈、十二正經中另開竅穴,使真氣往復循環,首尾銜接,便可稱之大周天。」

  「真氣大周天愈多,修為便愈渾厚。」

  「七周天以上,便可號稱一流,九周天以上,謂之宗師,十二周天以上,可稱陸地神仙……」

  「若能真氣運轉至十三周天,便是人間武極!」

  「但武者之潛力,盡於此矣。」

  「玄門修煉開啓精神竅穴,諸多竅穴勾連亦可成周天。」

  「人身竅穴有盡,精神竅穴無窮!故而法力無有止境,直指仙神。」

  小蟲聽得悠然神往,冥冥忽忽,飄搖晃蕩,一處不在體內,不在身前身後,卻又無處不在的隱秘虛無孔竅驟然洞開,天地豁然開朗,眼前虛懸的三道文字都缺了一塊,蘊收攝之意,念作勾音的那一枚混天符籙忽然消失不見。

  小蟲微微驚訝,隨即便覺察到,那一枚混天符籙,已經跟虛冥之中洞開的的孔竅融合歸一,生出一種奇特的輕輕震鳴,每一次震動都會有一股奇異的氣息,從虛空中生出,匯入孔竅之中。

  「這是……開竅了麼?」

  小蟲試著駕馭這枚符籙,只覺得運勢之間,比往日順暢十倍,虛虛一招,朱英便騰空飛起撲向王沖,把他砸了一個人仰馬翻。

  朱英氣惱不禁,叫道:「為何拿我試演法術?」

  小蟲瞠目結舌,不知該如何以對,只能答道:「我也不知道,只是忽然覺得,朱兄好像要離我而去,情不自禁想要召喚回來。」

  朱英伸手一推王沖的胸膛,爬了起來,有些羞惱,但也有些說不清楚的歡喜,叫道:「我還要在書院念書,如何會離開你而去?」

  小蟲想起父母,有感於心,隨口說道:「南風凄凄,西風襲襲,雲散難複,別離難聚。」

  「你我遲早要考取功名,做天南地北宦游之人。」

  朱英本來氣惱,聞言卻不由得心底一酸,他知道自家的事兒,遲早有一日,在人間留不住,須得歸家,跟王沖想要再見,只怕難於登天。

  除非是……兩人能正式拜師肖南。

  朱英忍不住敲了一下王沖的頭,說道:「沒事兒說這等晦氣話幹甚?」

  小蟲急忙道歉,朱英心思微微一轉,乘勢說道:「你需發個誓來,日後不管多遠,有什麼阻礙,我要你來時,你都來尋我,才會原諒你。」

  小蟲正了個色,發誓道:「日後朱英有召,王沖必不辭萬難前去相尋,若是有違此誓……」

  朱英伸手按住了他的嘴唇,語氣有些幽幽的說道:「若是你真不來,我也不願意聽你發下被雷劈什麼的惡毒誓言,只罰你終生再也見不到我罷了。」

  小蟲心道:「這又算什麼懲罰了?」

  他年紀還幼,並不能理解這種情緒,只記得父親的集子裡,有一篇《別賦》,忍不住念出了起首一句:「暗然銷魂者,唯別而已矣!」

  還順口念了父親的注釋:「這等懲罰比雷劈,比身被刀兵,比纏染惡疾,比人身之種種報應,可要難受千百倍了。」

  朱英怔仲出神,念道:「暗然銷魂者,唯別而已矣……」忽然大是感動,心有柔情無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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